第二天清早, 眾人聚在一起吃早飯。

他們這一行人無論之前什麽關系, 現在卻為同一件事去奔波去努力, 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吃早飯，真的是很難以想象。

至少龍曉天做夢也想不到，有一天會和趙昊同坐一桌, 估計趙昊也沒有想到，他的臉色看起來也不自然的很。

撇開這些不談，飯桌上的氣氛還是很融洽的。

葉涼對朱婆婆說，“前輩，晚輩家中族人兩日後就能到達, 到時晚輩即可將您的意思傳達回去。”

朱婆婆笑吟吟點頭。

葉止殺喝了一碗湯後, 就將在地毯上玩的小平安抱了過來，放在腿上顛來顛去, 此刻聽眾人說完，便也說出自己的打算。

“婆婆, 我也打算向您辭行。”

“哦？”朱婆婆看向她。

葉止殺將平安抱好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才繼續說，“大家都有事要忙，我一直這麽閑著，也想不起什麽，離突破也差點火候, 所以我想去個地方, 進行一番試煉。”

朱婆婆道, “你如此勤奮上進, 自然好，不過此事也不必操之過急，先養好傷再說也不遲。”

那邊一向以勤奮和天資同等配合的雪無雙，也投來一個讚賞的眼神。

葉止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，隨後又自信從容的道，“婆婆放心，我心中已經有了計劃。”

朱婆婆輕輕點頭，“不知你想去哪裏試煉。”

“我查了很多地方，想了很久，還是覺得無盡苦海最適合我了。”葉止殺輕松地說，仿佛是在挑游玩的地方。

龍曉天一口湯沒咽下去，聽到這話差點沒嗆死，“無盡，無盡苦海？”

其他人也是面色古怪。

慕容玖輕聲道，“無盡苦海，終年死氣彌漫，沒有人煙，連鬼魅妖魔都不願意靠近，卻是浮屍的樂園。

阿葉，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
葉止殺說，“我當然考慮了很多，以內力抵禦死氣，超越自己的極限，不斷修煉磨練自己，功力會比平時修煉的速度進步更快，很多人都印證了這一點。”

“當然，有收獲的不少，不過……”

“不過屍骨無存的更多。”渺渺很直白的補充，“就算現在境況危急，你也沒有必要去送死啊。”

葉止殺擺擺手，“對我有點信心，我是會尋死的人嗎？”

雲朵倒是很了解她下定了決心，就不會輕易更改的性格，她說，“既然葉姐姐這麽說，就一定已經想好了，我們還是相信她吧！”

葉止殺攬住雲朵的肩，“你們看還是雲朵了解我。”

慕容玖笑了笑，“那就提前預祝你成功，最年輕的大宗師。”

葉止殺沖她做了個鬼臉，氣氛又松快了起來。

＊

幾日之後，葉涼，龍曉天，趙昊分別返回各自家族，雲朵和慕容玖也啟程重返碧水城。

而把活人們都送走了，剩下的妖魔鬼怪們將救世計劃完善了一番，又引來評論去評論區讀者們一陣吐槽。

葉止殺把交給鬼王的計劃轉移給了渺渺一部分，分·身朱婆婆則去開辟了一個小空間，充當靈鴿門門派駐紮之地，該弄的都得弄，以後肯定要帶人回去參觀。

雪無雙則又重現江湖，給江湖帶來震動的同時，也把靈鴿門的名氣打出去。

葉止殺作為本體則十分悠閑，每天都在漆黑的海水裏游游泳吃點死氣和涼粉（浮屍），唯一要做的正事就是分出神識，關註自己小玩具們的動向，看看他們進展是否順利。

說實話葉止殺在考慮要不要向像雪無雙那樣，也進入長期失蹤狀態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，等大反派降世時，再帶著高超的實力現身，挽救危難的局面於水火之中。

想想真的挺讓人心動的，就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，雖然葉止殺也可以把變數吃掉，但多數時候她還是更喜歡順其自然。

所有的知情人中，可能除了葉止殺沒有一個輕松的起來，包括渺渺和鬼王。

魔族的可怕，對他們來說是天然的畏懼，更何況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不怕魔，萬一這個世界被毀了，大佬不高興了，覺得他們沒用，把他們抓來吃了也是很要命的。

而人間本就不平靜的表象下，還在繼續暗潮湧動。

＊

墨淵斂了一身的血色，回了自己的府邸，這次來刺殺他的人倒是下了血本，來的竟有兩名宗師級高手，只可惜他身邊有精兵保護，加上自己本身修為不低，這兩個人自然也沒能得逞。

墨淵面沈似水的想著，揮退了跟上來的仆人，他在長長的走廊上兀自沈思了一會兒，突然停住了原本就平緩的步伐。

謝先生自從前些日子受了傷，就沒怎麽離開過府邸，變本加厲的捉弄和調侃他，如同無聊時逗弄寵物取樂。

墨淵放平了心態，多年來早就能做到寵辱不驚，他在原地頓了頓，走向自己書房的步伐，轉向了謝先生所在的院子。

還沒靠近，他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股如同暴雨傾盆般的壓迫感。

在謝先生身邊那麽多年，他早就習慣了對方身上那種邪惡陰冷的，猶如毒蛇時時窺伺的氣場。

現在這種屬於魔的強大氣息，顯然不是謝先生的。

這些年墨淵能夠感受到魔蠢蠢欲動，他們若隱若現環顧在這世界的隱秘角落，但是除了謝先生，這是他真正見到的第二個魔族。

似是早就察覺到他的靠近，房門無風自動緩緩打開。

墨淵邁步從容走了進去，就見謝先生人坐在桌上，而距他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了一名黑衣女子。

不得不讚嘆一聲魔族的好皮相，這女子渾身上下都是漆黑一片，一點飾物也沒有，衣服更是純色的黑。

她靜靜地坐著面無表情，氣質卻並非冷漠或是冰寒，而是死氣沈沈。

仿佛靠近她都會感覺生存無望，這種無望是覺得生存毫無意義，也是源於對方的強大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。

饒是墨淵心志堅定，也不由恍了下心神。

好在女子只是靜靜掃了他一眼，目光就重新移回了謝先生身上，只不過她看任何事物的眼神都是一樣的，即使面對同族也像在看沒有生命的瓷器，毫無感情。

謝先生抱著胳膊，“受傷了？你看看你這仇恨拉的，堪稱人族公敵。”

“還差得很遠。”墨淵淡淡說道，“葉家人動的手，他們是二皇子的堅定支持者，又是最頑固的除魔派。

單單一個葉家不足為懼，但那日在青松山秘境出手的老嫗，似乎是曾經世間第一大派靈鴿門的人。”

他言語中有幾分不動聲色的試探，“我年歲尚淺，自然無法見識靈鴿門輝煌之時，先生您的看法呢？”

謝先生似是有些牙疼的摸了摸臉，“是仙族留下的小玩具沒錯，這麽多年了，不僅沒消失反而能蹦跶出來攪局，真是出人意料。

不過看起來也不過就小貓兩三只，否則也不會一直裝死。”

小貓兩三只還是傷了你，恐怕是猛虎不是貓。

墨淵這麽想著，就聽謝先生又說，“你去查查他們的底細，有變數的游戲才好玩，但魔君大人不會喜歡亂蹦的螻蟻，我們在他蘇醒之前還是要清理好。”

那死氣沈沈的女魔突然出聲，“靈鴿門交由我，皇城的勢力該統一了，魔族不需要反對意見。”

墨淵心神一緊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
謝先生似笑非笑也沒有反對，一般情況下，他都不會在意這些，甚至縱容除魔一派的存在，因為他視一切如游戲，游戲有變數阻礙才有趣。

現在他們是要對除魔一派下手了，墨淵心中並不意外，註定會發生的事，只是時間早晚。

他面色無常，“要先對葉家動手？”

“刺殺皇子，大不敬之罪。”謝先生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胸口，“多好的理由，送上門來都不用現編。”

墨淵垂眸，謝先生微笑，“去吧，好好幹。”

墨淵點點頭，轉身離開。

這件事他們三言兩語動嘴很容易，真要動手還得好好計劃一番。

＊

墨淵回到自己的書房，他少見的沒有立刻處理手中的事物，或是對接下來的行動做什麽安排。

他雖然被認回了皇族，位置卻並不穩固，生母來歷不明，還流落民間多年，談不上有什麽支持者。

不少大家族勢力視他為魔族的走狗，皇族認回他也是抱了和魔族牽線搭橋的目的。

墨淵並不在意，他從始至終追逐的也不是權力和認同，過去的黑暗也早已磨光了他對親情的向往，還有人性的柔軟。

他唯一一點不忍心，只剩不能看著人族滅亡，成為千百年後占據這片土地存在，口中的一個談資，一個被悲慘屠殺殆盡的種族。

是的，人族滅亡了，在他重生之前。

他一步步在那個血色的漩渦裏掙紮，最後孤獨地站在無盡的枯骨上，與幸存的人麻木對視，聽著妖魔鬼怪們的嬉笑。

重來一次，他想盡辦法拼命的修煉，所能想到的保全人族的辦法，只有順服，如同千年之前順服在魔族之下，成為玩偶，傭人，棋子，但總能活下去。

所以謝先生一如前生找到他時，告訴他他的母親是個魔女，他有魔族一半的血統，他的內心毫無波瀾，面上卻表現出了對身世對命運的憎恨。

思緒在不知不覺中飄遠，往事一旦被勾起，總是能如此輕易的撲壓過來。

墨淵走在窗邊，負手望著無盡遠方。

今生的變數很多，局勢卻一如既往的糟糕。

靈鴿門，他默念著這個門派的名字，他不敢對這些除魔的勢力，抱有一點成功的信心，失敗的代價太沈重，誰都承擔不起。

不過這次由他對除魔勢力下手，倒有了很多可以操縱的空間。

靈鴿門那裏或許他能利用。

他垂下眸子，戰鬥的熱血早已涼透，如今只剩一條天地不容的絕路，不過無妨，他這一輩子原本也不是為了生存才選擇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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